我現在的工作是「環保團體」的專職,我和同事們專門研究調查環境議題,向大眾揭露問題和解決方案,組織群眾、發揮影響力,促進政府在法令、政策上對環境友善。這些工作被稱為「環境運動」,目的是讓這一代和未來世代的人,都可以擁有乾淨的空氣、水、土壤和自然生態,面對氣候變遷的挑戰,和地球上所有生命永續的共享這個星球。不過這是我小時候無法想像的工作。
硝煙中的藝術啟蒙
我成長於金門古寧頭,當時是國共對峙時的最前線,住家附近都是軍營,晚上十點後到別的村莊要通行證。11歲之前的我經歷過漫長的「單打雙不打」,每逢日曆的單日晚上約七到九點,共產黨軍隊的炮火,就會從中國廈門一帶開始炮擊金門,全家都得躲在防空洞。
當時的金門全民皆兵,父親是自衛隊員,家裡分配到一把步槍,國中生的我也被編入「幼獅隊」,在全島軍事大演習時成了小民兵。戰火硝煙中,我在美術老師的啟蒙下開啟了藝術之路,求學及擔任教職過程中,藝術創作曾是我生活的全部,最常描繪樹木和田野。
專職投入環境保護
25歲時,我移居到台灣從事教職,在高雄接觸到一群推動成立「柴山自然公園」的朋友,內心開始「拉扯」。尤其畫畫時眼睜睜看著描繪的景象消失,心裡掙扎是要持續這樣畫著「自然遺照」,或為珍愛的大自然做點什麼。30歲那年,我和一群基層老師創辦了台灣第一個教師的環境組織,從此放下畫筆,一邊當老師,一邊從事環境運動。但在十年後,我越來越覺得「環境運動」是專業工作,需要長久且專注的投入。
40歲時我決定辭去教職,專心從事環境保護的工作,和一群朋友創辦「地球公民基金會」。多年來,我們的行動領域遍及山林水土、工業污染、能源轉型、永續花東、環境民主等,其中,山林保育是我的最初啟蒙。
山林保育的啟蒙
我喜愛山林,但不擅長登山,也從未追求百岳登頂。我成長的金門只有一座300公尺的太武山,且當時是軍事禁區,不能爬上去。我的山林啟蒙最早是金門古寧頭的海埔新生地,在廢棄的魚塭周邊和小徑兩旁,有許多野生植物和野鳥,那是我從事創作的題材。
移居高雄後,我在柴山學習了約有500、600種原生植物,那裡有圓盾狀的血桐葉、徽章般美麗的構樹、粗壯亮綠的姑婆芋,纏繞著藤蔓構成的熱帶海岸林,散發無比的生命力。我對台灣山林遭破壞的歷史,以及有系統的植物生態學習,則是就讀靜宜大學生態學研究所時,受到陳玉峰、楊國禎教授的啟蒙。
保育行動的挑戰
20多年來,我實際在第一線從事山林保護運動,在一片片被破壞的山林土地,以及被保護下來的自然野地中考察和體驗,讓我認識到台灣生態的獨特性,並有了深刻的情感連結。我也結交了許多熱愛山林土地的人,激勵我和夥伴持續投入保護山林的行動。這些行動多數很困難,常要面對衝突、矛盾,挑戰難以撼動的體制,即使投入很多時間和心力也未必保證成功。
例如在民間社會20年的努力下,柴山成為全台灣第一個國家自然公園;我們揭露了政府推動伐木再造林的錯誤政策,每年減少數千公頃的森林破壞;成功阻止全世界僅存的檜木林再次遭受破壞。但是推動「馬告檜木國家公園」最後卻失敗了,我們遇到極大的反對阻力和難以克服的歷史因素;現在進行式的「礦業改革」仍步步難行。
堅定保育的決心
這些經驗給我的啟發是,只有保護大自然的初心,並不足以面對巨大的環境挑戰。一個運動者必須不斷增進知識、改進方法,更要鍛鍊心志,練習不被悲傷、憤怒情緒淹沒,才能克服無力感,繼續向前行。儘管一路走來並不容易,但我和夥伴仍未放棄行動,持續為保護台灣山林努力。
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獨特、難以取代的,探索自我之路永無止息。回首過往,生命中有幾次重要轉折,是我不斷扣問內心「想要過什麼樣的人生」後的決定,而我也從過程中提升了自我生命的品質,心靈深受啟發。
※本文原刊於2020年2月8日《國語日報》文藝版,標題〈【通往夢想的道路】投身臺灣山林保育〉,經作者同意轉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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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轉載自台灣環境資訊協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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